今天介绍一个德语作家。
德语作家有很多耳熟能详的前辈,像捷克的卡夫卡、德国的海涅、黑塞都是德语作家
德国作家与德语作家是两个概念,后者是按照语言划分的,例如西语作家也包含了旧殖民地国家墨西哥、阿根廷、哥伦比亚等
今天介绍的是来自奥地利的茨威格,茨威格有一个好友叫罗曼罗兰,初中时曾经读过他的《名人传》,当一些严肃文学作家去写纪传文学时,所著的书便少了些文学的“戾气”。
《名人传》就是一本活泼的书,看得人很是入迷,以至于上了物理课也不知道,结果被物理老师当场抓住,随手撕了。而被誉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纪传作家的茨威格也是如此,《人类群星闪耀之时》是不朽的纪传巅峰,而之所以冠以“不朽”便是因为他的纪传文学是内含艺术性与故事性的:在描写创作《马赛曲》的法国士兵鲁热时,茨威格写道“他一生一无所成,只在那唯一的夜晚曾经是一位诗人。”
茨威格的文学总有种猝不及防的傲娇。即便是较为死板的传记中,那时常迸发的闪光在言语上承担了“美与流畅”的功能,足以扣人心弦了。
新鲜感是茨威格文学的一大特色,而相较于其他德语作家,茨威格又是较为易懂的那个。
罗翔是这样评价德国系作品的:“凡是德国的便都不是入门的。”我很赞同这句话,穿过德国历史长河中,哲思的延续是其一大特点。
众所周知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是马克思哲学理论的基础,在高中课本上都有涉猎。而耐人寻味的是,以上三人都是德国哲学的代表,现如今近现代世界哲学的旗帜依旧在德国人手中,从马克思韦伯到海德格尔,无论一二战后德国何等分裂,但哲学的脉搏从未断裂。
德国的文脉便是哲学,而哲学又时不时影响着德国的民族精神。德国人的严谨有目共睹,对于事情的专一与合理性的探求也是较真的。这在自由论主导的西方是一种罕见现象,法国在自由中选择了浪漫、英国选择了保留高傲、美国则在自由中扩充自由,唯有德国是较真的。
在这种思想影响下,德语文学也显得晦涩。若让我挑选最难懂的书籍,在加缪、马尔克斯与汉德克间选一个,我毫不犹豫选择汉德克。
彼得·汉德克《鼠疫》确实难懂,但至少保留故事;《百年孤独》确实难懂,但至少能读出故事,但《缓慢的归乡》则不同了,倘若不能心无杂念地读下去,我便没有一点品读的感受。
相较而言,茨威格就十分和蔼了,先来看《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里的两段:
《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
“你从来都没有认出过我,你从我身边走过像是从一条河边走过,你踩在我身上如同踩着一块石头,你总是走啊,不停地走,却让我在等待中消磨一生。”
“我的心紧张得像根琴弦,你一出现,它就颤个不停。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的绷紧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当一个痴情的女子走到生命尽头时不留遗憾地袒露爱意时,她的毫无遮拦为此感动了无数人。茨威格为此被称为“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作家”(当然只是过誉的赞美,优秀作家拿捏普通人的感情行为是难分伯仲的),正是因为这是一封绝笔之恋。
一个十三岁的缺爱女孩遇到一个风流作家时,潇洒自如的作家让她失了神,即便他们曾几度春宵,女人几度亵渎自己,只为了心头一生不变的爱意。这是舔狗吗?太污浊了,我从不认为深情中陷入情愫的人是可悲的,茨威格笔下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而是一种补偿。
作家给了女人活下去的希望,当生活慰藉出现时,所谓旁人眼中的不甘与不公便已化为乌有了。
我们再来看《缓慢的归乡》:
《缓慢的归乡》
“他的另一个自我身在一个由黏土、泥灰岩、也许还有金粉组成的前沿上,承受着这种呼呼作响的、仿佛在不断变换着方向的空寂。
这时,索尔格从遐想中挣脱出来,自觉不自觉地向身后已经文明化的腹地转过身去。在那里,到处都是铁链拴着的狗,那毛茸茸的浅色尾巴在灌木丛间摇来摆去;
在印第安人小土屋的屋顶上,一簇簇刚吐出嫩芽的青草闪着光亮;那个‘永远的他人’——此刻他看到自己的同事劳费尔就是这样——脚穿挂着泥巴的高筒靴,身穿有许多口袋的专用上衣,脖子上挂着一个闪闪发亮的放大镜,刚从野外作业点回来,正站在房前木楼梯最高一级台阶上,脸和上身还浸在阳光里,显露出回到一个纯粹作为居所的地方时最初的不知所措。”
在叙述一个故事上,汉德克并不愿意直接表达,“另一个自我”从一群生疏的事物中炼出;归乡的表达是:对于一个“纯粹”居所的不知所措。
你可以感受到,汉德克的文字是生硬却有意境的,字里行间透露着哲思的高度,但茨威格不同。他是很法兰西的手笔,浪漫、细腻、情欲交织的文章,而这也让他成为了一个德语中异类的存在。
当我们去泛读席勒、海涅、莱辛时,会发现茨威格的俏皮。而若你恰好又想去阅读历史,与撼动世界的瞬间交融,那茨威格便是当之无愧的首选。
如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也走进国内成为了徐静蕾指导的电影,茨威格的细腻正在感染全新沃土上的年轻人,只是,当我们去看待爱情时,又如何去对待“痴情”与“滥情”——会用怎样的笔法去描述,内心又会怎样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