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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不速之客,走进江州织造。为首者脸宽肩阔,魁梧壮实,头戴毡帽,里着唐装,外套西服,举手投足气度不凡。兵荒马乱的年月,纺织业概莫如此,广开销路才是王道。金善文在总经理的位子上,深谙其理,不敢怠慢。为首者倒也爽朗,开门见山道:“我等自上海来,做国际贸易,尤以绸缎布匹擅长。”说罢,双手奉上名片。金善文接过一看,上书“中华国际株式会社董事长马保国”,迟疑片刻,连忙引至贵宾厅。
用过茶水,马保国直奔主题:“贵公司拳头产品黑胶绸,历史数百年,乃中华之瑰宝,现今南洋人推崇之至。”说到黑胶绸,金善文心头“咯噔”一下,这是日本人禁销物资万不敢私下交易。一阵哈哈后,道:“我公司从南海内迁华中,产量走低,库存赤字,在下爱莫助。”
马保国也是一阵哈哈,递过眼色,随从将精致的密码箱放在金善文跟前,打开,里面叠着几根金条。趁金善文眼花缭乱之际,马保国抿一口茶水,慢腾腾道:“盛世置地,乱世藏金,一点儿小心意不成敬意。”金善文取出一根金条,掂了掂分量,看了看成色,立即吩咐下去:“拿样品,让马兄过目。”样品取至,马保国另一随从手握放大镜,轻抚绸面,细细品鉴,似是自言自语道:“珍珠光泽,柔和飘逸,乃上等佳品。”
马保国取出法国雪茄,刚上嘴,随从限疾手快给点上,畅吸几口,说:“不急,我社以声誉立足,得再考察几日。五日后,马保国宾馆约见金善文:“三个月内,能备多少?”金善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闪烁其词:“实不相瞒,我公司是日本人所控,利润用于他们开销,只能拿出一半货物交易。”马保国问:“一半是多少?金善文神色得意道:“20万码,折合约1.8万米。”
“开个价。”马保国道。金善文狮子大开口道:“每码一百大洋,共计万大洋。”马保国将茶杯重重地暾在茶几上,伸出右手,与金善文握上:“成交,你带领财务随我去上海,款到发货,江边码头会合。”金善文心里没底,这么大单生意,不能有闪失,更何况被日本人知道了,可是杀头之罪沉思片刻道:“容我等商议。”
当晚,金善文与公司心腹商量了半夜。天亮时,带上五名随从,去了江边码头。上海滩灯红酒绿,马保国安排金善文住进和平酒店,遣专人领他们看外滩,坐游船,逛城隍庙,进百乐门,只字不提生意。
初到上海,金善文玩得尽兴,也将生意抛到了脑后。玩累了,马保国才在中华国际株式会社大厦会见他们。这是一栋法式建筑整整七层,富丽堂皇。签完合约,马保国亲自去大厦旁的花旗银行,办理了大洋的汇票。拿着汇票存根,金善文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随即去南京路邮电公司发电报,令家中留守的心腹发货生意谈成,马保国盛情令随从陪同金善文,杭州西湖、姑苏古城、安徽黄山一路游玩,下了黄山才抱拳别过。
金善文回到江州,已是一月后,财务禀报:“汇款尚未到账。”“不急,再等等。”金善文满身疲惫,把汇票存根交给财务,回三姨太处消遣去了。又过半月,汇款仍然未到,金善文顿觉不妙,令心腹再去上海。心腹去株式会社大厦,早已人去楼空。他拿着汇票存根去花旗银行,哪里还有银行的影子抗战胜利后,金善文的心腹隐约得知,马保国乃南洋归国华侨,专为八路军筹措军费。而金普文呢?早在19年立冬,因办事不力,被日本人杀了头。